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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0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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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0 章

許承寧行五, 年滿二十娶了妻後就被封為寧王,由於自幼體弱,便在吏部掛了個閑職, 當個游山玩水的閑散王爺。

或許正是如此, 許君赫在一眾皇叔之中,與他的關系算是較為親近,逢年過節走動也頻繁。

而坐在許君赫邊上的年輕男子,則是當朝大理寺卿的嫡孫, 樊文湛。

此次前來泠州也是受皇帝命令, 本是協助許君赫一同追查鄭褚歸身上的案件,只是沒想到他人還沒來,鄭褚歸先死了。

如此一來, 樊文湛的處境就頗為尷尬,身負皇令千裏迢迢來到此地, 總不能空手而歸, 於是他與許君赫一商議, 打算暫住此地,等鄭褚歸一事了結再回京城。

幾人落座, 許承寧擡了下手,招呼遲羨, “坐下一同用飯,別站在後面。”

遲羨微微頷首, 沒有推拒,在許承寧的邊上坐下。

許君赫用手支著下巴, 坐姿不算端正, 眼中帶著輕笑地對遲羨道:“還是皇叔的面子大,先前幾次我請遲大人落座, 遲大人都不肯賞臉呢。”

見面陰陽遲羨兩句已經成了許君赫的習慣,不說這兩句其他人倒還覺得不對勁。

遲羨果然也是一派淡無波瀾,低著頭回道:“屬下不敢。”

語氣裏也沒有多少卑微和恭敬。

樊文湛笑著給許君赫倒茶,說:“遲大人向來守規矩的,殿下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
話裏話外都說遲羨是一條好狗。

也的確如此,遲羨似乎從不違背左相的命令,任何指令下達之後他都完成得非常好。或許正是因為這,出身低微的他才會十分得左相重用,人都回京城了還要把他留在泠州盯著。

“守規矩自然是好事,若是朝中人人都像遲羨這般守規矩,父皇也不必憂慮朝綱了。”許承寧輕咳兩聲,遲羨見狀也伸手給他添了一杯熱茶。

四個人坐在桌上,像是無所事事一般聊了起來,話題從南到北,亂扯一通。

很快熱騰騰的菜肴就陸續送了上來,許君赫只粗略看了一眼,便皺著眉嫌棄道:“且不與禦膳房的相比,就算是與泠州其他有名的酒樓比較,這菜品也差得遠,皇叔為何非要來這裏用飯?我分明都挑好了地方招待你。”

許承寧好脾氣地笑笑,“我是初來此地時聽到有人談論起這酒樓的菜,所以才想來嘗嘗。有些菜看著不出彩,實則味道好,你嘗過後再定論。”

許君赫拿起筷子夾了一口,沒說好不好吃,只道:“泠州的美味數不勝數,既然皇叔來了此地,該是好好品嘗一番才不虛此行。”

許承寧道:“那這段時日就要叨擾良學了。”

許君赫笑著說了幾句客套話,隨後與樊文湛聊了起來,桌上倒一直熱鬧。

紀雲蘅在後廚沒什麽能幫上忙的,就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院中,手裏捧著碗。碗裏裝得滿滿當當,t但她不太餓,於是吃一口就歇一會兒,仰著頭懶洋洋地瞇著眼睛曬太陽。

這會兒心跳已經平覆了,想起許君赫說忘記了那晚的事,她多少是有些慶幸的,如此一來就不必絞盡腦汁地去想如何與許君赫相處。

同時又覺得酒可能是個好東西,竟有這種能耐,讓人喝了就忘事,比藥都厲害。

東想想,西想想,總之就是沒有懷疑許君赫在誆騙她。

慢吞吞吃完了飯,紀雲蘅就不再賴在漣漪樓裏,將這幾日在這裏睡的東西簡單收拾了一下,與人知會一聲,隨後回了紀宅。

剛進門就被小狗熱烈歡迎,甩著尾巴在她腳邊打轉。

也不知道是這幾日與主人聚少離多,還是因為收到了新飯盆而高興,總是小狗瞧起來比先前更興奮熱情。

紀雲蘅讓人備了水全身上下洗了個幹凈,往棉被上一躺,跟放下了心頭大事兒一樣,昏昏沈沈地睡過去。

這段時日紀雲蘅一直都沒怎麽休息好,加之又是在漣漪樓裏睡的。雖說那裏的床也軟,但漣漪樓是要一大早就起來做生意的,讓失眠到半夜的紀雲蘅很難睡懶覺。

這會兒放松了精神睡,就睡得很深,整個人都沈入了夢鄉裏,等醒來時天色已近黃昏。

房中沒有點燈,黃昏的光從窗子透進來,將屋中所有東西勾勒出模糊的輪廓,照得不分明。

紀雲蘅迷迷瞪瞪的,臉蛋往被子上蹭了蹭,覺得有些渴了,想起來喝點水。

只是還沒等她坐起來,臉頰突然貼上了溫熱的掌心。紀雲蘅被嚇一跳,只是還沒等她害怕地喊出聲,就聽見熟悉的聲音低低傳來,“醒了?”

紀雲蘅當即就認出這是許君赫的聲音,提起來的心提到一半又放下了,她甚至忽略了覆在臉上的手,坐起來揉了揉眼睛,“良學,你是什麽時候來的?等很久了嗎?”

許君赫說:“也沒來多久。”

他背對著窗子,因此逆了黃昏的光,面容隱在晦暗之中,只隱隱能夠看見那雙好看的眼睛。

而紀雲蘅則恰恰相反,餘暉的光全落在了她的身上,將散落在肩頭和被子上的烏黑秀發照得發亮,這會兒剛睡醒,眉眼間還帶著濃濃的懶倦,連帶著嗓音也不自覺染上了綿長的韻味。她嗅了嗅說:“什麽味道?你喝酒了嗎?”

許君赫看著她,半晌才道:“吃過飯後與皇叔他們喝了些。”

紀雲蘅皺了皺鼻子,脫口而出:“你不能再喝酒了,你一喝多就會……”

說到一半又掐住,似乎意識這些不該說。

“就會什麽?”許君赫輕聲追問。

紀雲蘅的腦袋遲鈍地一轉,說:“就會忘記一些事情,上次不就是這樣嗎?”

許君赫沈默了片刻,“皇叔遠道而來,我招待他自然要盡興,是喝得有點多了,方才來時又吹了風,現在頭痛。”

她一聽,便立即露出些許擔憂的神色,傾身上前,伸手去摸他的額頭。

但剛從被窩裏坐起來的紀雲蘅體溫要比許君赫高,手掌心灼熱,貼上許君赫的額頭時,他微微偏了偏頭,像是一個往她掌心裏拱的動作。

紀雲蘅的手很快撤離,“沒有發熱,或許睡一覺就好了,不用吃藥,還是快回行宮吧。”

這話就是趕許君赫走,他自然是裝作聽不見,身子往前一倒,將頭擱在了紀雲蘅的肩頭,說:“我現在很累,不想動。”

像是全身的力氣都倚了過來,紀雲蘅差點沒能撐住,下意識擡手攬住了他的肩膀,哎呀一聲,“你快起來,不能睡在我這裏。”

“我不睡。”許君赫在她耳邊說:“只想休息一會兒。”

說話時呼出的灼熱氣息拂在紀雲蘅的耳朵和脖頸上,染出一片滾燙,頓時讓她手足無措,推他,“你快起來。”

若是脾性強勢一些的姑娘,這會兒該推開人罵一句登徒子。可輪到紀雲蘅了,卻是說不出來那樣嚴厲的話,也推不開黏黏糊糊的許君赫。

“人情。”

“什麽?”

許君赫道:“你欠我四個人情,現在還一個。”

紀雲蘅問:“如何還?”

“坐著別動,讓我休息一會兒便好。”許君赫低聲,像是呢喃,“我有點累。”

紀雲蘅思來想去,最終放下了推他的手,老老實實地坐著,任由許君赫靠著,將腦袋枕在她的肩頭上。

呼出的熱氣又一下沒一下地輕輕刮著紀雲蘅的脖頸,讓她覺得有些癢,卻又不敢伸手去抓撓。

許君赫喝了酒,但不多,並沒到醉的地步。如此輕易地用掉一個人情,不過是因為大半個月沒見紀雲蘅了,心裏頭掛念得很,這會兒只想與她靠在一起。

他很難形容那種從未體會過的相思,找不到人的那段時間裏,許君赫連覺都睡不好。他想要見到人其實很簡單,隨便一個命令就能把人抓到跟前來,只是紀雲蘅躲著他,分明是不願見他。

許君赫心裏悶悶的,睡不著。

但是想想那日從她軟綿綿的唇間汲取的甘甜,心裏又是潮濕的,泛著絲絲縷縷的甜,久久難以消散。

這種酸澀甜蜜交織在一起的感覺,著實折騰人。

他想到這就來氣,突然伸手將紀雲蘅的腰身給摟住,故意往她耳朵邊吹氣。

她癢得笑起來,夾起肩膀瑟縮,又埋怨說:“良學,你不要亂吹氣。”

“那我不呼吸了。”許君赫說著,故意憋住氣。

紀雲蘅等了片刻,沒感受到他的呼吸,一下又慌了,趕忙伸手去摸他的臉,指尖落在口鼻上,喚道:“良學,良學。”

許君赫聽得心裏癢,牙齒也癢,想往她唇上咬上一口,聽到她的痛呼,或許既能解恨,又能解癢。

維持這個姿勢半晌,紀雲蘅覺得腰有些酸,而且肩膀被壓得麻麻的,於是單方面宣布這個人情已經償還。

她將許君赫推起來,一邊下床下榻一邊道:“良學,你不應該在我睡覺的時候進我的寢房,這是不合規矩的,蘇姨母以前跟我說,只有街頭的地痞流氓才總想往姑娘家的閨房裏鉆。”

許君赫滿臉怨念,“就你懂的規矩多。”

他要真是個地痞流氓,早就抱著人啃著不放手了,哪裏還能自己慪氣得睡不著。

紀雲蘅又道:“我這小院裏的規矩並不嚴苛,沒有京城的多,希望你下次能夠遵守。”

許君赫滿不在乎,“京城的規矩我都不遵守,你還指望我遵守你這小院的規矩?信不信我把你這小院再拆了重蓋。”

紀雲蘅生氣,趁著他轉頭的時候悄悄瞪了他一眼。

房間裏被她點上燈,視線變得清晰了許多,外面的天色也漸漸黑下來。

紀雲蘅道:“良學,你來時看到院子裏的那些東西了嗎?”

許君赫斜靠在軟椅上,姿態懶散,“沒看到。”

他來找人,一進院子就匆匆往寢屋進,哪裏會註意那些。

想起先前來的時候,紀雲蘅睡得很沈,姿勢又很乖巧,棉被隆起小小的一團,只露著半張臉,連呼吸都是輕輕的。他就在床尾坐下來,一動不動看了許久,沒察覺時間的流逝。

紀雲蘅喊著他出門。

院中已經被六菊點上了燈,見兩人出來,她趕忙躬身行禮,隨後又退去了院門口,在外面守著。

紀雲蘅走到院中,往地上一指,“良學,你快看。”

許君赫當是有什麽稀奇的東西,走過去一瞧,地上卻是光禿禿的,什麽都沒有。

他臉色一黑,“戲耍皇太孫會被關進牢裏。”

紀雲蘅趕忙否認,“我沒有。”

隨後拉著他蹲下來,固執地往地上指,“你再認真看看!”

許君赫又瞧了一眼。

這一眼,倒真看出些門道來。地上確實什麽都沒有,但卻冒出了許多新鮮的嫩芽。

三月份將近,萬物逢春,這過境的風一吹,原本在冬季裏雕零枯萎的生物便紛紛覆蘇。地上長出新鮮的雜草並不稀奇,畢竟隨處可見。

但許君赫還是立即就明白了紀雲蘅的意思。

裴韻明死前將東西埋在了地裏,所以春風便能指出那個地點究竟在何處。

紀雲蘅這樣高興,用滿懷期待的眼神盯著地面冒出的嫩芽,是因為她知道,母親留下的謎題馬上就能知道答案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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